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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潢玉牒》 撰人不詳

(天潢玉牒,一卷,千頃堂書目·史部·譜系類、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別史類存目皆著錄,無撰者名氏。明紀錄彙編、清勝朝遺事均收入此書,題為解縉撰。解縉,字大紳,吉水人。洪武二十一年進士,官至翰林學士兼右春坊大學士。明史卷一四七有傳。)

太祖高皇帝,先世江東句容朱家巷人。熙祖生於宋季元初,太后王氏,二子,長壽春王,次仁祖淳皇帝。渡淮,因家泗州。太后陳氏,四子,長南昌王,次盱眙王,次臨淮王。仁祖年五十遷鍾離之東鄉。天曆元年戊辰,龍飛濠梁。

按:濠梁即古塗山國,神禹會諸侯之所,時為鍾離,今之鳳陽府也。周世宗顯德中至淮南,常言荊、塗二山為濠州朝岡,有王者氣。後三百年而我太祖出焉,地理之符,豈偶然哉?

九月十八日,太祖高皇帝降誕。適遇陳太后在麥場,見西北有一道士,修髯簪冠,紅服象簡,來坐場中, (「來坐場中」,原無「中」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以簡撥白丸置手中,太后問曰:「此何物也。」道人曰:「大丹,你若要時與你一丸。」不意吞之,忽然不知何往。及誕,白氣自東南貫室,異香經宿不散。後不能食,淳皇求醫歸,有一僧奇偉,坐于門側,曰:「翁何往?」淳皇曰:「新生一子不食。」僧曰:「何妨,至夜子時自能食。」淳皇謝,許為徒,入家取茶,不知何往。至夜半,信然。後十年,遷鍾離之西鄉,時至正丁丑。俄有一老翁造門曰:「你家有一龍。」時太祖正在側。又遷太平鄉縣莊村, (「又遷太平鄉縣莊村」,原作「又遷太平縣鄉村」,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復有一翁指淳皇:「好一箇八十公公到了。」歸仁德追封尊號,年符其數。

南昌王與其子山陽王相繼歿,時家貧甚,謀葬無所,同里劉繼祖慨然憫其孤苦,與地以葬。淳皇先夢干彼築室,今葬長子。淳皇嘗言:「我家出一好人,知他小兒能成否。」至正四年甲申,太祖年十有七,皇考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俱即辭世,時遭疾疫,人事艱辛,因葬于此,今之皇陵是也。太祖自念嬰孩時多疾,捨入僧寺。及長,淳皇將許之,太后不許,因循未入釋氏。疫癘既侵,遂請于仲兄,師事沙門高彬于里之皇覺寺,鄰人汪文助為之禮,九月乙巳也。在寺居室,夜有紅光,近視不見,眾咸異之。是年旱蝗。

十一月丁酉,寺主僧以歲歉不足給眾食,俾各還其家。居寺甫兩月,未諳釋典,乃勉而遊食,南歷金、斗,西抵光、息,北至潁州,崎嶇二載,仍還于皇覺寺。有紅衣道士在寺西北,言:「這寺中有好人。」至正乙酉也。

歲丙戌,還舊里,修葺淳皇、太后墳墓,經理穴壙。潛居草野四載。往來濠城有一奇士,指太祖言:「此非凡人。」因避而弗敢入城。

至正辛卯,潁、亳、蘄、黃有警,皆繫紅為號。壬辰春,陷濠梁。時元將至,略民為俘,鄰境騷動。太祖為訛言所逼,懼禍將及,出為元,恐紅軍至,欲入紅軍,畏元兵至,兩難莫敢前。于是太祖禱于伽藍,神兩不許,一珓卓然而立。後之閏三月, (「後之閏三月」,原無「之」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挺身抵濠城,為門者所執,將欲害之。人以告滁陽王郭子興,親馳活之,撫之麾下,間召與語,異之,取為親兵,遂以女孝慈皇后妻焉。

按:太祖避兵城門,守門者欲執加害,郭元帥救免而撫之麾下,取為親兵,日加親信,事必與謀,遂以己女孝慈皇后妻焉。上既在甥舘,日掌征伐之事,大明一統之業基于此矣。

時有紅軍首帥彭、趙以兵來駐濠,王遂為所制,執王于獄。太祖自軍歸,曰:「再生父母,有難可不赴乎?」遂入王家。明日,彭帥聞,遣人釋之。

癸巳春,城圍解,太祖還故里,收殘民數百,獻于上官,授為鎮撫。是冬,彭、趙多凌辱人,遂棄數百人,內率精銳者二十四人南遊定遠。甲午夏,雜處兵間,染疾未瘥。王聞義兵欲歸, (「王聞義兵欲歸」,原無「王」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將說之,太祖扶疾往,卒說降之,得其精兵三千。六月,取橫澗山,得軍二萬。又襲元將營,既遁,得其民兵男女七萬。又逐元兵,駐師滁州。仲姊駙馬引兒來從,仲嫂亦至,孟嫂攜幼眷屬復完。及彭、趙東屯泗州,挾王以往。 (「挾王以往」,「以」原作「亦」,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時太祖方駐滁州,遣人賂彭、趙,得縱歸。明年乙未,太祖轉戰和陽,會王卒,遂併其兵,納其次室之女。六月,渡采石,遂下太平,宿于倉宇之下,從兵不樂。寧河王開倉視之,見其有積,謂太祖曰:「事可基矣。」眾各乏糧欲劫,太祖傍有覺者,以為不可,爾居富室,未嘗邀請,今既乏糧,當可求食其所屬要糧。太祖謂曰:「你將名數來,聽我調發,皆與你糧。」一時人馬雲集,有頡頑者,部下收戮之,眾頗定。太祖于是自溧陽破也先于方山陸寨。至正丙申,蠻子海牙復以兵屯采石,南北不通。令開平王急攻破之,悉俘其眾,遂克建康。守南臺大夫福壽為亂兵所殺,命為棺衾以葬,以表其忠。致仕元臣徐元之,年八十餘,目不能視,聞太祖出入言語, (「聞太祖出入言語」,「語」下原有一「深」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刪去。) 甚奇之,陳以濟世之略,每聽用焉。發號施令,禁無剽掠,眾咸欣悅,遂都焉。有勝兵十萬,尋克鎮江、廣德。

秋,攻常州,擒張士誠梟將,士誠恐佈,致其儀物,太祖命中山王遏之。

丁酉春,取常州、宜興、長興、寧國。六月,取江陰州,攻常熟,擒張士誠弟士德以歸。取安吉縣、徽州。

秋,取池州、揚州。

戊戌春,取婺源。

夏,取嚴州。

秋,取蘭溪州。

冬,取婺州。

歲己亥取諸暨州。

秋,攻衢州,元守將宋伯顏不花降。 (「元守將宋伯顏不花降」,「宋」原作「木」,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又取處州,元守將石抹宜孫戰敗,克之。庚子,攻安慶,拔趙普勝水寨,敗陳友諒兵于池州九華山。

是年夏,陳友諒復引兵侵太平,寇龍灣,太祖預遣馮勝等合擊,大破之,斬溺數萬,俘獲七千,友諒僅以身免,遂取信州。辛丑,攻九江陳氏偽都,破之,友諒進保武昌。又安慶、饒州、建昌皆下。池州土人羅友賢據神山寨,將與張士誠連合,數州震動,命開平王討平之。壬寅,修安慶城。

太祖聞元將察罕帖木兒為田豐所害,嘆曰:「天下無人矣。」江西龍興路陳氏守將胡美歸附。袁州歐普祥降, (「袁州歐普洋降」,原無「普」字,據明太祖實錄卷十五補。) 封袁國公,副將黃彬為參政。吉安龍泉縣彭時中降。削平新淦州鄧克明、永新州周安山寨。 (「削平新淦州鄧克明」,原無「克」字,據明太祖實錄卷九至正二十一年十一月己未條補。) 命都督朱文正守禦江西。

癸卯,友諒復陷南昌,太祖往援,撫定其民。將歸,有顛者隨來,曰:「告太平。」或醉成蒸,或不與飲食, (「或不與飲食」,原無「不」、「食」二字,據筆記小說大觀本補。) 太飽復納。一日,又曰:「爾打破一隻桶,再做一箇桶。」此是異言。是歲秋,太祖親帥舟師千艘,甲士十萬,由九江往征友諒,顛者隨之,越摐之陽,召問曰:「此行可乎?」應曰:「可。」更問曰:「蓋亦難乎?」以手拂曰:「上面無他的。」又謂:「你可偕行乎?」曰:「可。」曰:「有風。」諸事摔舟泊岸,顛無正語。至湖口,意在棄溺水中又復生來謁,鞠躬舒頸曰:「你殺之。」謂曰:「且未殺,縱爾去。」遂行,莫知所之。時與陳兵大戰彭蠡,以夜繼日,縱火筏焚舟,風急火烈,湖水盡赤。其梟將張定、張遠走,友諒中流矢斃,士卒皆降。

甲辰春,太祖親克武昌,陳理降。

夏四月,即吳三位。秋七月,取廬州,守將左君弼叛去。九月,中興守將姜珏降。平辰州周文貴、潭州王忠信,平江州王世明,歸、峽、衡州皆下。

歲乙巳,寶慶守將唐道隆遁。陳氏守將熊天瑞以贛、韶、南雄降。四月,取安陸、襄陽。十月,克泰州,張士誠所據。

丙午春,取高郵, (「取高郵」,原無「取」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執守將俞忠。梅思祖以淮安、泗州降,陸聚以徐、邳州降,宿、亳、安豐皆下,皆士誠所有地也。

秋,命諸將攻浙西,師次太湖,擒張士誠將尹義。 (「擒張士誠將尹義」,原無「將尹義」三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士誠聚兵于舊舘, (「士誠聚兵于舊舘」,原無「士誠」二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連營拒守,大軍破之,得降卒六萬。

冬,克湖州。十二月,杭州、紹興皆下,遂進圍平江。

改丁未年為吳元年。五月,取松江,平杭州李勝。擒萍鄉州山寨易華。

秋九月,克平江,執張士誠,籍其兵二十五萬,南通州、無錫皆下。乘勢克台、溫,方國瑛赴海,方國珍以慶元降。繼而國瑛等收詣京師。就令廖永忠、朱亮祖等南征閩、廣,中山王等北伐。

是秋,取沂州,王信遁。取嶧州、益都,老保降。取鄱陽、濟寧、萊州、濟南、東平。南征師入杉關,取邵武,東甌王由海道入福州。

是歲,不記月日,太祖夢在微時暇遊居舍南,見西北天上羣鳥如燕雀之狀,其中突出一仙鶴,張翼東南,予回首顧之,鶴失所在。有青旛數行,浮空而行。旛過少頃,西北天上有一朱臺,四有稜角,周有欄檻,色皆以朱,廣繩四扯之,上立二人,如金剛,口若宣揚之態。忽臺南向,見幞頭抹額者數人列坐,中立三尊,若道家三清之狀,美貌修髯,人世罕見,回顧于我,仍往西北向。夢在微中歸造嫂曰:「適天神過此,我必得罪。」出門,乃換其景,不在微時,問:「天神何在?」傍曰:「朝天宮去矣。」急趨之。行未久,途又逢數紫衣羽士,以絳衣來授我,揭裏視之,但見五綵,問:「此何物?」道士曰:「有文理,真人服。」予服,忽然冠履俱備。傍一道士授我一劍,靶上如牙齒之狀,持教我行。未數十步,東南逢皂衣禿袖者,露首及兩肱二股,首頂一竈,兩耳,怒目而往西北。予在東南行,見一小川,川南北有房,東西十餘間,東宮衣青而立彼。忽然夢覺,此上帝明命之驗也。

明年,吳二年戊申,正月四日乙亥,告祭天地,即皇帝位于南郊,國號大明,改元洪武。追尊四祖廟,立皇后馬氏暨皇太子。先是,祝天:「如臣可為民主,伏望帝祇來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如臣不可,至日當逢烈風異景,使臣知之。」舊臘以來,雪雨連綿,市坰陰晦。及告祭行事,天氣澄霽,風色和暢,香霧上凝下靄,獨露中星,此天開景運之禎也。是歲,為洪武元年。

春三月,諸將克延平,執陳友定以歸。建寧、汀、泉、興化、漳、潮皆下,閩地悉平。克東昌,取汴梁,元守將李景昌遁走。裕州郭雲降,遂取河南,嵩、汝、陝州皆下, (「嵩」原作「崇」,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進克潼關。

是月,上幸汴梁,謀取元都。四月,取永、惠、英德、廣州,道、全、郴、桂林、梧、藤、潯、貴、象、鬱林諸郡皆降。七月,海南、海北咸歸附。八月,元都不戰而克,元主北奔,師次太原。時元將擴廓帖木兒兵尚盛,中山王等夜劫其營,擴廓中傷宵遁。取平陽、澤、潞、遼、沁、吉、隰、汾、絳、蒲、解州。

二年己酉春,諸將兵次大同,元將竹真棄城走,阿東平。西入秦,張良弼遁。李思齊迎降,奉天、鳳翔、鞏昌、臨洮皆下。五月,元將也速兵侵北通州,命開平王拒之,遂擣永平,略惠州,獲元將江文清,軍馬以千數。至大寧,也速遁去。進破開平,元君深遁沙漠,追至北河,俘宗王三人及平章定住等,得軍萬人,車萬輛,馬三千,牛五萬。是歲,高麗來朝。

三年庚戌春,命岐陽王等北征應昌府,獲元君孫買的里八剌及后妃寶玉,羣臣請行獻俘禮,不許,封為崇禮候,待之甚厚。元宗室來降者,皆授以官。時元將擴廓帖木兒領兵尚眾,自河右衝突來攻蘭州城,指揮韓溫固守不下,至定西駐馬,命中山王等擊破之,餘眾悉降,擴廓帖木兒單騎走出。

四年辛亥春,命將臣湯和、傅友德等伐蜀,偽夏嗣主明昇降,封為歸義侯,四川平。

五年壬子春,命中山王等分兵征進和林,獲其大官貴戚,無虛歲。

六年癸丑、七年甲寅,諭曹國公李文忠、西平侯沐英經理洮、岷等處西番。

八年乙卯、九年丙辰、十年丁巳,土番川賊掠烏思藏使者,命寧河王往討其罪,覆其部落,走之,追至崑崙山,斬獲以萬計。

十一年戊午四月,永嘉侯差人來奏:「安東沭陽縣鬼火昏暮繁多。」皇上製文諭之,後遂熄。

冬,征北邊,時獻所獲元臣,賜元相驢兒書。命西平侯等征進洮州三副使癭嗉子。軍行,祭告西嶽。安南國來貢。

十二年己未、十三年庚申,南番十三國歸附。占城使至。

十四年辛酉,遣延安侯唐勝宗平處州山寇,江夏侯周德興平廣州溪蠻。

十五年壬戌,遣將傅友德、藍玉、沐英等征雲南,諸路克之,郡縣其地,仍用土官為守長,以西平侯沐英等守。

是年八月丙戌,皇后馬氏崩。九月庚午窆,乃命葬孝陵之左。先是病篤,召秦、晉王、今上洎周、楚入視疾,經漸日久,卻藥不飲。臨崩,東宮進啟後事,后曰:「賞當功,罰當罪,任賢能,無妄殺人,子孫必大吾家。」父馬公,宿州閔子鄉新豐里人,母鄭氏,皆早卒,滁陽王郭子興養為己女。笄,嬪于太祖高皇帝。后親子二人,今上及周王也。女二人,寧國公主,適汝南侯姪梅毅,安慶公主,適歐陽都督子倫。后性恭儉,脫帝于郭氏之危,備糗忍饑,以好生惡殺為戒。渡江以來,躬拜將帥,親慰其勞。正位中宮,不援親族,府庫節用,服澣濯衣。勸帝罷四方之貢,四方荒旱,以賑恤為本。懲元之亡,以崇禮侯為子孫之戒。中饋之禮既周,奉先之祭無缺。接下有恩,均及諸子。宮人有犯,不屈于法。講論后妃之得失。及得疾,勸帝以任賢使能,納忠去佞,勉子孫以勤學,此其大略也。

十六年癸亥、十七年甲子、十八年乙丑、十九年丙寅、二十年丁卯,命楚王征三毛洞,克其巢穴。又命將臣馮勝等征遼東金山,渠首納合樞降,附封海西侯。又命將臣藍玉等統兵十餘萬追胡虜,度大嶺之北,取其傳國寶璽、后妃王子、名王將相三千餘人,士卒男女八萬餘口,橐駝馬驢牛羊無數。元主單騎深遁,朔漠空矣。

二十一年戊辰、二十二年己巳,來降達軍粉紅等作亂,自常德直至延安野猪峽方獲殲之。

二十三年庚午,命今上將兵征迤北元將乃兒不花,克之。二十四年辛未、二十五年壬申,命凉國公藍玉征雲南建昌月魯帖木兒,平之。是年徽州兩當縣妖人作亂,遣長興侯耿炳文往討,至二十七年始克之。四月二十五日,皇太子薨,謚曰懿文。九月,立皇太孫。

冬,上患熱病,危甚。俄,赤腳僧詣闕下,言天眼尊者及周顛仙遣進藥至。上初不欲見之,又思既病, (「又思既病」,原無「又思既」三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人進藥來, (「人進藥來」,原無「人」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雖未辦其真偽, (「雖未辨其真偽」,原無「雖」字,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補。) 合見之。 (「合見之」,「合」原作「令」,據明朱當㴐國朝典故本改。) 出與之見,進藥等,一曰溫凉藥二片,一曰溫凉石一塊。其用之方,金盆內盛石,背上磨之以服。上從而服之,初服在未時間,至點燈時,遍體搐掣,藥之效也,是夜病愈,精神日強。其藥香味若菖蒲,丹砂鮮紅色,沉墜盞內。命肅王于奉天門設座聽朝政。

二十六年癸酉、二十七年甲戌、二十八年乙亥,命都督楊文征廣西蠻寇。命秦王將兵征土番,回還,以疾薨,謚曰愍。

二十九年丙子,肅王奏遣甘肅都指揮陳晦等征沙州昔耳丁達寇,平之。

三十年丁丑。二月,命肅王監軍北伐,不果行。命楚王、湘王率都督楊文等征五開洞,平之。是年,上親製文告天,其略曰:「賜良弼于後嗣,綏黔黎于兩間。」

三十一年戊寅三月,晉王薨,謚曰恭。召肅王、慶王歸朝。閏五月十日,上崩于西宮,壽七十一。是月十六日,葬孝陵,淑妃李氏殉葬。謚曰高皇帝,廟號太祖。皇子二十四人,第四子今上、第五子周王,高后所生也。長懿文太子、第二子秦愍王、第三子晉恭王,諸母所生也。第六子楚王、第七子齊王、第八子除名潭王、第九子魯荒王、第十子蜀王、第十二子代王、第十八子谷王、第二十二子唐王、第二十三子郢王、第二十四子伊王,皇妃所生也。第十一子湘獻王、第十三子肅王、第十九子韓王、第二十子瀋王,皇貴嬪所生也。第十四子遼王、第十五子慶王、第十七子岷王,皇貴人所生也。第十六子寧王、第二十一子安王,皇美人所生也。皇兄南昌王長子山陽王,先淳皇薨,次子曰文正,文正之子曰除名靖江王守謙,字謙嫡次子贊儀,封靖江王,餘子皆封鎮國將軍。

帝性神武明達,睿智有大度。始渡江時,首兵羣雄多淫湎肆傲,自誇為驕,帝獨克己下人,旁求賢士,尊以賓禮,聽受其言,晝夜忘倦。書宋真德秀所著大學衍義于殿廡,出入覽觀。內政嚴明,宮閫遵職,不預外事,宦寺給使,無所專領。勤于聽斷,四鼓而興,未明而朝,日昃始罷。稍閑暇,輒與諸儒講論經史,晡時復聽政,至昏乃還宮,隆寒甚暑,未嘗少變。體或不豫,亦強出視朝。凡有陳論者,無間卑賤,皆引見。四夷有小警,則終夕不寐,深思弭患之宜。節于自奉,食不用樂,罷四方異味之貢,非宴羣臣,不特設盛饌,功業益崇,愈尚儉朴。謹于禮度,對羣臣必正衣冠,漢、吳之滅,躬拜大將,以謝其勞。訓諭羣下,徵引古道,出言成文,動協典誥,自為詔敕,頃刻即成,思如宿搆,辭義森蔚,非致思者所及。用兵料敵,機變如神,成算所授,無不克捷。諸將奉命成功,不吝官爵,府庫所儲,于宣力者厚賜不少顧惜。敬天地,嚴于禋祀,先期齋戒,出宿外殿,動止由禮。至期行祀,秉圭促武,夔夔兢畏,若神降臨如在。 (「若神降臨如在」,「在」原作「此」,據筆記小說大觀本改。) 始時分祭南北郊,帝謂:「天地父母,豈宜異位?」乃采古明堂遺制,為崇宇,並列合祀六宗百神,各築壇左右以從享,高明閎壯,古莫與偕。革嶽鎮瀆海封號,以正幽明之辨。廟祀古帝王有功德者于京師,復以時祭其陵墓。褒前代死節之臣,或官其子孫之有勳勞者。郡縣皆設壇,以祀餒鬼。或遘災變,省躬自咎,輒肆赦宥。誠心愛民,尤矜貧弱,語及稼穡難苦,每為涕泣。於大姓兼并,貪吏漁取,深惡嫉之,犯者必置諸法。崇尚教化,郡府州縣皆有學,斥租米數百萬以養新士。作太學數千間,孔子廟木主為位,不以象設,乘輿臨視,行釋奠禮,學徒之盛,至五千人,海外遠國暨雲南酋長嘗遣子受業。四方每歲行鄉飲酒禮,立旌善、申明二亭,以紀淑慝,示懲勸命。佛老之徒皆拜君。親作書誥民,道以遷善,諄諄數十言。所為文章,數百千篇,皆可傳誦。法令紀綱,禮樂制度,事物範防,靡不修具,煥然可述。天下久安,在位三十一年,訓戒子孫者,祖訓昭鑑,具有成書。春秋以高,彌勤為治,飭馬政,備邊防,較兵籍,孜孜不息。至于疾大漸,梓宮遺詔,皆預營度。山陵之制,務存節儉,器用陶瓦,服無金玉,嗚呼,可謂神聖之極矣。

○御製皇陵碑(附)

洪武十四年夏四月,命江陰侯吳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時秉鑑窺形,但見蒼顏皓首,忽思往日之艱辛。況皇陵碑記,皆儒臣粉飾之文,恐不足為後世子孫戒,特述艱難,明昌運,俾世代見之。其辭曰: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農業艱辛,日夜徬徨。俄爾天災流行,眷屬罹殃,皇考終于六十有四,妣批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喪,田主德不我顧,呼叱昂昂,既不與地,鄰里惆悵。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黃壤。殯無棺槨,被體惡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漿。既葬之後,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計不張,孟嫂擕幼,東歸故鄉。值天無雨,遺蝗騰翔,里人缺食,草木為糧。予亦何有,心驚若狂,乃與兄計,如何是常?兄云去此。各度凶荒,兄為我哭,我為兄傷。皇天白日,泣斷心腸,兄弟異路,哀動遙蒼。汪氏老母,為我籌量,遣子相送,備醴馨香。空門禮佛,出入僧房。居未兩月,寺主封倉,眾各為計,雲水飄颺。我何作為,百無所長,依親自辱,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侶影相將,朝望突煙而急進,暮投古寺以趨蹌,仰穹崖崔嵬而倚碧,聽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覓父母無有,志落魄而佒佯。西風鶴唳,俄淅瀝以飛霜,身如蓬逐風而不止,心滾滾乎沸湯。一浮雲乎三載,年方二十而強。時乃長淮盜起,民生攘攘,于是思親之心昭著,日遙盼乎家邦。已而既歸,仍復業于於皇。住方三載,而又雄者跳梁,初起汝潁,次及鳳陽之南廂。未幾陷城,深高城隍,拒守不去,號令彰彰。友人寄書,云及趨降,既憂且懼,無可籌詳。傍有覺者,將欲聲揚,當此之際,逼迫而無已,試與知者相商。乃告之曰,果束手以待罪,亦奮臂而相戕。知者為我畫計,且禱陰以默相。如其言往,卜去守之何祥?神乃陰陰乎有警,其氣郁郁乎洋洋。卜逃卜守則不吉,將就凶而不妨,即起趨降而附城,幾被無知而創。少頃獲釋,身體安康。從愚朝暮,日日戎行。元兵討罪,將士湯湯,一攫不得,再攫再驤。移營易壘,旌旗相望。已而解去,棄戈與鎗。予脫旅隊,馭馬控韁,出遊南土,氣舒而光。倡農夫以入伍,事業是匡,不逾月而眾集,赤幟蔽野而盈岡。率度清流,戍守滁陽,思親詢舊,終日慨慷。 (「終日慨慷」,原作「慷慨」,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知仲姊已逝,獨存駙馬與甥雙,駙馬引兒來我棲,外甥見舅如見娘。此時孟嫂亦有知,擕兒挈女皆從傍,次兄已歿又數載,獨遺寡婦野持筐。因兵南北,生計忙忙,一時會聚如再生,牽衣訴昔以難當。於是家有眷屬,外練兵綱,羣雄並驅,飲食不遑。暫戍和州,東度大江,首撫姑熟,禮儀是尚。遂定建業,四守關防,礪兵秣馬,靜看頡頑。羣雄自為乎聲教,戈矛天下鏗鏘;元綱不振乎彼世,祖之法豪傑何有乎仁良。 (「祖之法豪傑何有乎仁良」,「法」原作「去」,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予乃張皇六師,飛旗角亢,勇者效力,智者贊襄。親征荊楚,將平湖湘,三苗盡服,廣海入疆。命大將軍東平乎吳越齊魯,耀乎旌幢;西有乎伊洛崤函,地險河湟。入胡都而市不易肆,虎臣露鋒刃而燦若星鋩。已而長驅乎井陘,河山之內外,民庶咸仰。關中即定,市巷笙簧,玄菟樂浪以歸版籍,南蕃十有三國而來王。倚金陵而定鼎, (「倚金陵而定鼎」,「倚」原作「以」,據明紀錄彙編本改。) 託虎踞而儀鳳凰。天塹星高而月輝滄海,鍾山鎮嶽而巒接乎銀潢。欲厚陵之微葬,卜者乃曰不可而地且臧。于是祀事之禮已定,每精潔乎烝嘗。惟劬勞罔極之恩難報,勒石銘于皇堂。世世承運而務德,必彷彿于殷商。淚筆以述難,諭嗣以撫昌,稽首再拜,願時時而來饗。 附: 天潢玉牒一巻(戸部尚書王際華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載明太祖歴代世系及其自微時以至卽位後事畧以編年爲次凡皇后太子諸王諡號封爵皆詳列之書中稱成祖爲今上則永樂時編也其紀懿文太子爲諸妃所生而高皇后所生者祇成祖及周王二人與史不合葢當時諛妄之詞不足據爲實錄者矣 案此書述明代世系於例當入譜牒然譜牒傳本寥寥不能自爲門目故附著别史類中葢其文與本紀世表相出入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別史類存目)

附简体别本

天潢玉牒

  天潢玉牒   明·无名氏

  太祖高皇帝,先世江东句容朱家巷人。熙祖生于宋季元初,太后王氏,二子,长寿春王,次仁祖淳皇帝。渡淮,因家泗州。太后陈氏,四子,长南昌王,次盱眙王,次临淮王。仁祖年五十迁钟离之东乡。天历元年戊辰,龙飞濠梁。

  按:濠梁即古涂山国,神禹会诸侯之所,时为钟离,今之凤阳府也。周世宗显德中至淮南,常言荆、涂二山为濠州朝冈,有王者气。后三百年而我太祖出焉,地理之符,岂偶然哉?

  九月十八日,太祖高皇帝降诞。适遇陈太后在麦场,见西北有一道士,修髯簪冠,红服象简,来坐场中,以简拨白丸置手中,太后问曰:“此何物也?”道人曰:“大丹,你若要时与你一丸。”不意吞之,忽然不知何往。及诞,白气自东南贯室,异香经宿不散。后不能食,淳皇求医归,有一僧奇伟,坐于门侧,曰:“翁何往?”淳皇曰:“新生一子不食。”僧曰:“何妨,至夜子时自能食。”淳皇谢,许为徒,入家取茶,不知何往。至夜半,信然。后十年,迁钟离之西乡,时至正丁丑。俄有一老翁造门曰:“你家有一龙。”时太祖正在侧。又迁太平乡县庄村,复有一翁指淳皇:“好一个八十公公到了。”归仁德追封尊号,年符其数。

  南昌王与其子山阳王相继殁,时家贫甚,谋葬无所,同里刘继祖慨然悯其孤苦,与地以葬。淳皇先梦于彼筑室,今葬长子。淳皇尝言:“我家出一好人,知他小儿能成否。”

  至正四年甲申,太祖年十有七,皇考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俱即辞世,时遭疾疫,人事艰辛,因葬于此,今之皇陵是也。太祖自念婴孩时多疾,舍入僧寺。及长,淳皇将许之,太后不许,因循未入释氏。疫疠既侵,遂请于仲兄,师事沙门高彬于里之皇觉寺,邻人汪文助为之礼,九月乙巳也。在寺居室,夜有红光,近视不见,众咸异之。是年旱蝗。

  十一月丁酉,寺主僧以岁歉不足给众食,俾各还其家。居寺甫两月,未谙释典,乃勉而游食,南历金、斗,西抵光、息,北至颍州,崎岖二载,仍还于皇觉寺。有红衣道士在寺西北,言:“这寺中有好人。”至正乙酉也。

  岁丙戌,还旧里,修葺淳皇、太后坟墓,经理穴圹。潜居草野四载。往来濠城有一奇士,指太祖言:“此非凡人。”因避而弗敢入城。

  至正辛卯,颍、亳、蕲、黄有警,皆系红为号。壬辰春,陷濠梁。时元将至,略民为俘,邻境骚动。太祖为讹言所逼,惧祸将及,出为元,恐红军至,欲入红军,畏元兵至,两难莫敢前。于是太祖祷于伽蓝,神两不许,一珓卓然而立。后之闰三月,挺身抵濠城,为门者所执,将欲害之。人以告滁阳王郭子兴,亲驰活之,抚之麾下,间召与语,异之,取为亲兵,遂以女孝慈皇后妻焉。

  按:太祖避兵城门,守门者欲执加害,郭元帅救免而抚之麾下,取为亲兵,日加亲信,事必与谋,遂以己女孝慈皇后妻焉。上既在甥馆,日掌征伐之事,大明一统之业基于此矣。

  时,有红军首帅彭、赵以兵来驻濠,王遂为所制,执王于狱。太祖自军归,曰:“再生父母,有难可不赴乎?”遂入王家。明日,彭帅闻,遣人释之。

  癸巳春,城围解,太祖还故里,收残民数百,献于上官,授为镇抚。是冬,彭、赵多凌辱人,遂弃数百人,内率精锐者二十四人南游定远。甲午夏,杂处兵间,染疾未瘥。王闻义兵欲归,将说之,太祖扶疾往,卒说降之,得其精兵三千。六月,取横涧山,得军二万。又袭元将营,既遁,得其民兵男女七万。又逐元兵,驻师滁州。仲姊驸马引儿来从,仲嫂亦至,孟嫂携幼眷属复完。及彭、赵东屯泗州,挟王以往。时太祖方驻滁州,遣人赂彭、赵,得纵归。明年乙未,太祖转战和阳,会王卒,遂并其兵,纳其次室之女。六月,渡采石,遂下太平,宿于仓宇之下,从兵不乐。宁河王开仓视之,见其有积,谓太祖曰:“事可基矣。”众各乏粮欲劫,太祖傍有觉者,以为不可,尔居富室,未尝邀请,今既乏粮,当可求食其所属要粮。太祖谓曰:“你将名数来,听我调发,皆与你粮。”一时人马云集,有颉顽者,部下收戮之,众颇定。太祖于是自溧阳破也先于方山陆寨。至正丙申,蛮子海牙复以兵屯采石,南北不通。令开平王急攻破之,悉俘其众,遂克建康。守南台大夫福寿为乱兵所杀,命为棺衾以葬,以表其忠。致仕元臣徐元之,年八十余,目不能视,闻太祖出入言语,甚奇之,陈以济世之略,每听用焉。发号施令,禁无剽掠,众咸欣悦,遂都焉。有胜兵十万,寻克镇江、广德。

  秋,攻常州,擒张士诚枭将,士诚恐怖,致其仪物,太祖命中山王遏之。

  丁酉春,取常州、宜兴、长兴、宁国。六月,取江阴州,攻常熟,擒张士诚弟士德以归。取安吉县、徽州。秋,取池州、扬州。

  戊戌春,取婺源。

  夏,取严州。

  秋,取兰溪州。

  冬,取婺州。

  岁己亥取诸暨州。

  秋,攻衢州,元守将宋伯颜不花降。又取处州,元守将石抹宜孙战败,克之。庚子,攻安庆,拔赵普胜水寨,败陈友谅兵于池州九华山。

  是年夏,陈友谅复引兵侵太平,寇龙湾,太祖预遣冯胜等合击,大破之,斩溺数万,俘获七千,友谅仅以身免,遂取信州。辛丑,攻九江陈氏伪都,破之,友谅进保武昌。又安庆、饶州、建昌皆下。池州土人罗友贤据神山寨,将与张士诚连合,数州震动,命开平王讨平之。壬寅,修安庆城。

  太祖闻元将察罕帖木儿为田丰所害,叹曰:“天下无人矣。”江西龙兴路陈氏守将胡美归附。袁州欧普祥降,封袁国公,副将黄彬为参政。吉安龙泉县彭时中降。削平新淦州邓克明、永新州周安山寨。命都督朱文正守御江西。

  癸卯,友谅复陷南昌,太祖往援,抚定其民。将归,有颠者随来,曰:“告太平。”或醉或蒸,或不与饮食,太饱复纳。一日,又曰:“尔打破一只桶,再做一个桶。”此是异言。是岁秋,太祖亲帅舟师千艘,甲士十万,由九江往征友谅,颠者随之,越摐之阳,召问曰:“此行可乎?”应曰:“可。”更问曰:“盖亦难乎?”以手拂曰:“上面无他的。”又谓:“你可偕行乎?”曰:“可。”曰:“有风。”诸军牵舟泊岸,颠无正语。至湖口,意在弃溺水中又复生来谒,鞠躬舒颈曰:“你杀之。”谓曰:“且未杀,纵尔去。”遂行,莫知所之。时与陈兵大战彭蠡,以夜继日,继火筏焚舟,风急火烈,湖水尽赤。其枭将张定、张远走,友谅中流矢毙,士卒皆降。

  甲辰春,太祖亲克武昌,陈理降。

  夏四月,即吴王位。秋七月,取庐州,守将左君弼叛去。九月,中兴守将姜珏降。平辰州周文贵、潭州王忠信,平江州王世明,归、峡、衡州皆下。

  岁乙巳,宝庆守将唐道隆遁。陈氏守将熊天瑞以赣、韶、南雄降。四月,取安陆、襄阳。十月,克泰州,张士诚所据。

  丙午春,敢高邮,执守将俞忠。梅思祖以淮安、泗州降,陆聚以徐、邳州降,宿、亳、安丰皆下,皆士诚所有地也。

  秋,命诸将攻浙西,师次太湖,擒张士诚将尹义。士诚聚兵于旧馆,连营拒守,大军破之,得降卒六万。

  冬,克湖州。十二月,杭州、绍兴皆下,遂进围平江。

  改丁未年为吴元年。五月,取松江,平杭州李胜。擒萍乡州山寨易华。

  秋九月,克平江,执张士诚,籍其兵二十五万,南通州、无锡皆下。乘势克台、温,方国瑛赴海,方国珍以庆元降。继而国瑛等收诣京师。就令廖永忠、朱亮祖等南征闽、广,中山王等北伐。

  是秋,取沂州,王信遁。取峄州、益都,老保降。取鄱阳、济宁、莱州、济南、东平。南征师入杉关,取邵武,东瓯王由海道入福州。

  是岁,不记月日,太祖梦在微时暇游居舍南,见西北天上群鸟如燕雀之状,其中突出一仙鹤,张翼东南,予回首顾之,鹤失所在。有青幡数行,浮空而行。幡过少顷,西北天上有一朱台,四有棱角,周有栏槛,色皆以朱,广绳四扯之,上立二人,如金刚,口若宣扬之态。忽台南向,见幞头抹额者数人列坐,中立三尊,若道家三清之状,美貌修髯,人世罕见,回顾于我,仍往西北向。梦在微中归造嫂曰:“适天神过此,我必得罪。”出门,乃换其景,不在微时,问:“天神何在?”傍曰:“朝天宫去矣。”急趋之。行未久,途又逢数紫衣羽士,以缝衣来授我,揭里视之,但见五彩,问:“此何物?”道士曰:“有文理,真人服。”予服,忽然冠履俱备。傍一道士授我一剑,靶上如牙齿之状,持教我行。未数十步,东南逢皂衣秃袖者,露首及两肱二股,首顶一灶,两耳,怒目而往西北。予在东南行,见一小川,川南北有房,东西十余间,东宫衣青而立彼。忽然梦觉,此上帝明命之验也。

  明年,吴二年戊申,正月四日乙亥,告祭天地,即皇帝位于南郊,国号大明,改元洪武。追尊四祖庙,立皇后马氏暨皇太子。先是,祝天:“如臣可为民主,伏望帝祗来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如臣不可,至日当逢烈风异景,使臣知之。”旧腊以来,雪雨连绵,市坰阴晦,及告祭行事,天气澄霁,风色和畅,香务上凝下霭,独露中星,此天开景运之祯也。是岁,为洪武元年。

  春三月,诸将克延平,执陈友定以归。建宁、汀、泉、兴化、漳、潮皆下,闽地悉平。克东昌,取汴梁,元守将李景昌遁走。裕州郭云降,遂取河南,嵩、汝、陕州皆下,进克潼关。

  是月,上幸汴梁,谋取元都。四月,取永、惠、英德、广州,道、全、郴、桂林、梧、藤、浔、贵、象、郁林诸郡皆降。七月,海南、海北咸归附。八月,元都不战而克,元主北奔,师次太原。时元将扩廓帖木儿兵尚盛,中山王等夜劫其营,扩廓中伤宵遁。取平阳、泽、潞、辽、沁、吉、隰、汾、绛、蒲、解州。

  二年己酉春,诸将兵次大同,元将竹真弃城走,河东平。西入秦,张良弼遁。李思齐迎降,奉天、凤翔、巩昌、临洮皆下。五月,元将也速兵侵北通州,命开平王拒之,遂捣永平,略惠州,获元将江文清,军马以千数。至大宁,也速遁去。进破开平,元君深遁沙漠,追至北河,俘宗王三人及平章定住等,得军万人,车万辆,马三千,牛五万。是岁,高丽来朝。

  三年庚戌春,命岐阳王等北征应昌府,获元君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宝玉,群臣请行献俘礼,不许,封为崇礼侯,待之甚厚。元宗室来降者,皆授以官。时元将扩廓帖木儿领兵尚众,自河右冲突来攻兰州城,指挥韩温固守不下,至定西驻马,命中山王等击破之,余众悉降,扩廓帖木儿单骑走出。

  四年辛亥春,命将臣汤和、傅友德等伐蜀,伪夏嗣主明昇降,封为归义侯,四川平。

  五年壬子春,命中山王等分兵征进和林,获其大官贵戚,无虚岁。

  六年癸丑、七年甲寅,谕曹国公李文忠、西平侯沐英经理洮、岷等处西番。

  八年乙卯、九年丙辰、十年丁巳,土番川贼掠乌思藏使者,命宁河王往讨其罪,覆其部落,走之,追至昆仑山,斩获以万计。

  十一年戊午四月,永嘉侯差人来奏:“安东沭阳县鬼火昏暮繁多。”皇上制文谕之,后遂熄。

  冬,征北边,时献所获元臣,赐元相驴儿书。命西平侯等征进洮州三副使瘿嗉子。军行,祭告西岳。安南国来贡。

  十二年己未、十三年庚申,南番十三国归附。占城使至。

  十四年辛酉,遣延安侯唐胜宗平处州山寇,江夏侯周德兴平广州溪蛮。

  十五年壬戌,遣将傅友德、蓝玉、沐英等征云南,诸路克之,郡县其地,仍用土官为守长,以西平侯沐英等守。

  是年八月丙戌,皇后马氏崩。九月庚午窆,乃命葬孝陵之左。先是病笃,召秦、晋王、今上洎周、楚入视疾,经渐日久,却药不饮。临崩,东宫进启后事,后曰:“赏当功,罚当罪,任贤能,无妄杀人,子孙必大吾家。”父马公,宿州闵子乡新丰里人,母郑氏,皆早卒,滁阳王郭子兴养为己女。笄,嫔于太祖高皇帝。后亲子二人,今上及周王也。女二人,宁国公主,适汝南侯侄梅毅;安庆公主,适欧阳都督子伦。后性恭俭,脱帝于郭氏之危,备糗忍饥,以好生恶杀为戒。渡江以来,躬拜将帅,亲慰其劳。正位中宫,不援亲族,府库节用,服浣濯衣。劝帝罢四方之贡,四方荒旱,以赈恤为本。惩元之亡,以崇礼侯为子孙之戒。中馈之礼既周,奉先之祭无缺。接下有恩,均及诸子。宫人有犯,不屈于法。讲论后妃之得失。及得疾,劝帝以任贤使能,纳忠去佞,勉子孙以勤学,此其大略也。

  十六年癸亥、十七年甲子、十八年乙丑、十九年丙寅、二十年丁卯,命楚王征三毛洞,克其巢穴。又命将臣冯胜等征辽东金山,渠首纳合枢降,附封海西侯。又命将臣蓝玉等统兵十余万迫胡虏,度大岭之北,取其传国宝玺、后妃王子、名王将相三千余人,士卒男女八万余口,橐驼马驴牛羊无数。元主单骑深遁,朔漠空矣。

  二十一年戊辰、二十二年己巳,来降达军粉红等作乱,自常德直至延安野猪峡方获歼之。

  二十三年庚午,命今上将兵征迤北元将乃儿不花,克之。二十四年辛未、二十五年壬申,命凉国公蓝玉征云南建昌月鲁帖木儿,平之。是年徽州两当县妖人作乱,遣长兴侯耿炳文往讨,至二十七年始克之。四月二十五日,皇太子薨,谥曰懿文。九月,立皇太孙。

  冬,上患热病,危甚。俄,赤脚僧诣阙下,言天眼尊者及周颠仙遣进药至。上初不欲见之,又思既病,人进药来,虽未辨其真伪,合见之。出与之见,进药等,一曰温凉药二片,一曰温凉石一块。其用之方,金盆内盛石,背上磨之以服。上从而服之,初服在未时间,至点灯时,遍体搐掣,药之效也,是夜病愈,精神日强。其药香味若菖蒲,丹砂鲜红色,沉坠盏内。命肃王于奉天门设座听朝政。

  二十六年癸酉、二十七年甲戌、二十八年乙亥,命都督杨文征广西蛮寇。命秦王将兵征土番,回还,以疾薨,谥日愍。

  二十九年丙子,肃王奏遣甘肃都指挥陈晦等征沙州昔耳丁达寇,平之。

  三十年丁丑。二月,命肃王监军北伐,不果行。命楚王、湘王率都督杨文等征五开洞,平之。是年,上亲制文告天,其略曰:“赐良弼于后嗣,缓黔黎于两间。”

  三十一年戊寅三月,晋王薨,谥日恭。召肃王、庆王归朝。闰五月十日,上崩于西宫,寿七十一。是月十六日,葬孝陵,淑妃李氏殉葬。谥曰高皇帝,庙号太祖。皇子二十四人,第四子今上、第五子周王,高后所生也。长懿文太子、第二子秦愍王、第三子晋恭王,诸母所生也。第六子楚王、第七子齐王、第八子除名潭王、第九子鲁荒王、第十子蜀王、第十二子代王、第十八子谷王、第二十二子唐王、第二十三子郢王、第二十四子伊王,皇妃所生也。第十一子湘献王、第十三子肃王、第十九子韩王、第二十子沈王,皇贵嫔所生也。第十四子辽王、第十五子庆王、第十七子岷王,皇贵人所生也。第十六子宁王、第二十一子安王,皇美人所生也。皇兄南昌王长子山阳王,先淳皇薨,次子曰文正,文正之子曰除名靖江王守谦,守谦嫡次子赞仪,封靖江王,余子皆封镇国将军。

  帝性神武明达,睿智有大度。始渡江时,首兵群雄多淫湎肆傲,自夸为骄,帝独克己下人,旁求贤士,尊以宾礼,听受其言,昼夜忘倦。书宋真德秀所著《大学衍义》于殿庑,出入览观。内政严明,宫阃遵职,不预外事,宦寺给使,无所专领。勤于听断,四鼓而兴,未明而朝,日昃始罢。稍闲暇,辄与诸儒讲论经史,晡时复听政,至昏乃还宫,隆寒甚暑,未尝少变。体或不豫,亦强出视朝。凡有陈论者,无间卑贱,皆引见。四夷有小警,则终夕不寐,深思弭患之宜。节于自奉,食不用乐,罢四方异味之贡,非宴群臣,不特设盛馔,功业益崇,愈尚俭朴。谨于礼度,对群臣必正衣冠,汉、吴之灭,躬拜大将,以谢其劳。训谕群下,征引古道,出言成文,动协典诰,自为诏敕,顷刻即成,思如宿构,辞义森蔚,非致思者所及。用兵料敌,机变如神,成算所授,无不克捷。诸将奉命成功,不吝官爵,府库所储,于宣力者厚赐不少顾惜。敬天地,严于禋祀,先期斋戒,出宿外殿,动止由礼。至期行祀,秉圭促武,夔夔兢畏,若神降临如在。始时分祭南北郊,帝谓:“天地父母,岂宜异位?”乃采古明堂遗制,为崇宇,并列合祀六宗百神,各筑坛左右以从享,高明闳壮,古莫与偕。革岳镇渎海封号,以正幽明之辨。庙祀古帝王有功德者于京师,复以时祭其陵墓。褒前代死节之臣,或官其子孙之有勋劳者。郡县皆设坛,以祀馁鬼。或遘灾变,省躬自咎,辄肆赦宥。诚心爱民,尤矜贫弱,语及稼穑难苦,每为涕泣。于大姓兼并,贪吏渔取,深恶嫉之,犯者必置诸法。崇尚教化,郡府州县皆有学,斥租米数百万以养新士。作太学数千间,孔子庙木主为位,不以象设;乘舆临视,行释奠礼,学徒之盛,至五千人,海外远国暨云南酋长皆遣子受业。四方每岁行乡饮酒礼,立旌善、申明二亭,以纪淑慝,示惩劝命。佛老之徒皆拜君。亲作书诰民,道以迁善,谆谆数十言。所为文章,数百千篇,皆可传诵。法令纪纲,礼乐制度,事物范防,靡不修具,焕然可述。天下久安,在位三十一年,训戒子孙者,祖训昭鉴,具有成书。春秋以高,弥勤为治,饬马政,备边防,较兵籍,孜孜不息。至于疾大渐,梓宫遗诏,皆预营度。山陵之制,务存节俭,器用陶瓦,服无金玉。呜呼!可谓神圣之极矣。

  ●御制皇陵碑(附)

  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命江阴侯吴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时秉鉴窥形,但见苍颜皓首,忽思往日之艰辛。况《皇陵碑记》,皆儒臣粉饰之文,恐不足为后世子孙戒,特述艰难,明昌运,俾世代见之。其辞曰: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日夜徬徨。俄尔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于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计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予亦何有,心惊若狂,乃与兄计,如何是常?兄云去此,各度凶荒,兄为我哭,我为兄伤。皇天白日,泣断心肠,兄弟异路,哀动遥苍。汪氏老母,为我筹量,遣子相送,备醴馨香。空门礼佛,出入僧房。居未两月,寺主封仓,众各为计,云水飘飏。我何作为,百无所长,依亲自辱,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侣影相将,朝望突烟而急进,暮投古寺以趋跄,仰穹崖崔嵬而倚碧,听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佒佯。西风鹤唳,俄淅沥以飞霜,身如蓬逐风而不止,心滚滚乎沸汤。一浮云乎三载,年方二十而强。时乃长淮盗起,民生攘攘,于是思亲之心昭著,日遥盻乎家邦。已而既归,仍复业于于皇。住方三载,而又雄者跳梁,初起汝颍,次及凤阳之南厢。未几陷城,深高城隍,拒守不去,号令彰彰。友人寄书,云及趋降,既忧且惧,无可筹详。傍有觉者,将欲声扬,当此之际,逼迫而无已,试与知者相商。乃告之曰,果束手以待罪,亦奋臂而相戕。知者为我画计,且祷阴以默相。如其言往,卜去守之何祥?神乃阴阴乎有警,其气郁郁乎洋洋。卜逃卜守则不吉,将就凶而不妨,即起趋降而附城,几被无知而创。少顷获释,身体安康,从愚朝暮,日日戎行。元兵讨罪,将士汤汤,一攫不得,再攫再骧。移营易垒,旌旗相望。已而解去,弃戈与枪。予脱旅队,驭马控缰,出游南土,气舒而光。倡农夫以入伍,事业是匡,不逾月而众集,赤帜蔽野而盈冈。率度清流,戍守滁阳,思亲询旧,终日慨慷。知仲姊已逝,独存驸马与甥双,驸马引儿来我栖,外甥见舅如见娘。此时孟嫂亦有知,携儿挈女皆从傍,次兄已殁又数载,独遗寡妇野持筐。因兵南北,生计忙忙,一时会聚如再生,牵衣诉昔以难当。于是家有眷属,外练兵纲,群雄并驱,饮食不遑。暂戍和州,东度大江,首抚姑熟,礼仪是尚。遂定建业,四守关防,砺兵秣马,静看颉颃。群雄自为乎声教,戈矛天下铿锵;元钢不振乎彼世,祖之法豪杰何有乎仁良。予乃张皇六师,飞旗角亢,勇者效力,智者赞襄。亲征荆楚、将平湖湘,三苗尽服,广海入疆。命大将军东平乎吴越齐鲁,耀乎旌幢;西有乎伊洛崤函,地险河湟。入胡都而市不易肆,虎臣露锋刃而灿若星鋩。已而长驱乎井陉,河山之内外,民庶咸仰。关中即定,市巷笙簧,玄菟乐浪以归版籍,南蕃十有三国而来王。倚金陵而定鼎,托虎踞而仪凤凰。天堑星高而月辉沧海,钟山镇岳而峦接乎银潢。欲厚陵之微葬,卜者乃日不可而地且臧。于是祀事之礼已定,每精洁乎丞尝。惟劬劳罔极之恩难报,勒石铭于皇堂。世世承运而务德,必仿佛于殷商。泪笔以述难,谕嗣以抚昌,稽首再拜,愿时时而来飨。

《天潢玉牒》一卷,不著撰人名氏。明《记录汇编》,清《胜朝遗事》均收录此书,是为解缙撰。缙字大绅,吉水人。洪武二十一年进士,官至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称该书“载明太祖历代世系,及其自微时以至即位后事。略以编年为次。凡皇后、太子、诸王溢号封爵,皆详列之。”但不足的是“起纪懿文太子诸妃所生,而高皇后所生者只成祖及周王二人,与史不符。盖当时谀妄之词,不足据为实录者矣”。 明成祖的身世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去世,皇太孙朱允文即帝位。因为惧诸叔王势力坐大,用齐泰、黄子澄等谋,颁发削藩招令。周、湘、代、齐、岷诸王首以罪废,次弟将及燕王朱棣。手握重兵,镇藩北平的朱棣密与姚广孝(僧道衍)、指挥张玉、朱能等谋,以指斥齐泰、黄子澄等为奸,并引祖训,以“清君侧”为由,于建文元年七月发动“靖难之役”。“靖难”之师挥兵南下,与明南军大战于长江南北,至建文四年六月,燕王率师渡江,从金川门进入京师南京,建文帝不知所终,朱棣即帝位,改年号为“永乐”。 永乐建元后,为后世留下了两大疑案,一是建文帝的下落,再就是朱棣本人的身世出身了。 朱元璋虽是老粗,明却是以礼仪伦理立国的。奉程朱理学为正统。由于朱棣不是朱元璋钦定的皇位继承人,而是以‘靖难”名义,通过武力从侄儿手里夺取皇位的,所以从一开始受到正统臣子和文人的非难,按传统理学宗法观点,朱棣取得皇位颇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像,因而视之为“篡国”“不义”者大有人在。 明既奉礼教名学,当然讲究嫡长尊卑,懿文太子以长子得立,死后立嫡孙,这是天经地义的。朱棣要让自己的即位顺理成章,无非需要证明自己为马皇后所生,与太子及秦、晋二王为同母。现在太子及秦、晋二王已故,建文帝又“焚于宫中”或“不知所终”,则自己为嫡长,当然有权继承皇统,于情于理都是名正言顺的了。 所以,出于政治考虑,朱棣势必要“认马为母”。在永乐年间,《太祖实录》曾经两度修改。后修《永乐实录》时则直接表明:“高皇后生五子:长懿文太子标,次秦憨王樉,次晋恭王,次上,次周定王橚。”即使在当时,信之者也不多,只不过在朱棣淫威之下,无人敢言而已。 清作《明史》,也延续了这一说法,《明史 本纪5(成祖)》称其为“太祖第四子也。母孝慈高皇后。”然而,《明史 列传29》却有:“(黄)子澄曰:‘周王,燕王之母弟,削周,是剪燕羽翼也。”这就是说,燕王与周王是同母,并不与懿文太子同母。按《明史 列传1(后妃)》,孙贵妃“洪武七年九月薨,年三十有二。帝以妃无子,命周王橚行慈母服三年,东宫、诸王皆期。敕儒臣作《孝慈录》。庶子为生母服三年,众子为庶母期,自妃始。”这说明周王是庶子,既然燕王与周王同母,当然并非嫡子。 那么,朱棣的生母是谁?据潘梓章先生考,据《南京太常寺志》所载,孝陵神位中,“左一位淑纪李氏,生懿文太子、秦憨王、晋恭王,右一位硕妃,生成祖文皇帝。”这就是说,其生母应为硕妃,而太子及秦王、晋王也都是庶出。按野史说法,硕妃是高丽人,这样一来,朱棣就有朝鲜血统了。呵呵,牵强解释一下,所以朱棣后来特别喜欢朝鲜美女,朝鲜进贡的淑女很多,大都受宠,“永乐时,朝鲜贡女充掖庭,妃与焉。”其中一位权氏最为受宠,“善吹玉箫。帝爱怜之。七年封贤妃,命其父永均为光禄卿”,并曾伴随朱棣北伐。 话虽如此,但所谓《南京太常寺志》的说法出自守陵太监,再经民间流传,难免以讹传讹,真实性大打折扣,只能姑妄听之了。按《明史纪事本末》,朱元璋对皇孙朱允文不太满意,“太祖每令赋诗,多不喜。一日令之属对,大不称旨,复以命燕王,语乃佳”。故而朱元璋数次欲废之而改立燕王,刘三吾劝谏:“若然,将置二王(秦王、晋王)何地?”于是作罢。这样看来,朱棣也不是没有嫡出的可能。 更离奇的说法是朱棣为元顺帝洪吉喇氏或瓮氏所生(此二人也可能并非一人)。按任爱杰先生引蒙古《黄金史纲》,“大都城破时,顺帝的妃子弘吉剌氏已经怀孕三个月,没有来得及逃出,躲在一个大瓮中避难。被明军搜出后为朱元璋纳为妃子,称为翁氏。弘吉剌氏当时心想:“如果七个月后产子,则必然会被(朱元璋)当作敌人的儿子所杀。如果分娩在十个月后则会被(朱元璋)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于是向天祈祷再添三月孕期。果然怀孕十三个月才分娩,产下一子,就是朱棣。” 蒙古史料显然近乎于传奇,有明显的史诗味道,与中国汉代以前的史料近似(或更有过之),可信度同样不高,不过朱棣“貌奇伟,美虬髯”,和朱元璋长得不太象,且勇武善战,杀人如麻,倒是有点近乎那时的蒙古人。值得注意的是,经朱棣五次大规模北伐,蒙古的势力遭到重创,从此各部落大都或归顺或远遁,基本分崩离析,从此再没有问鼎中原的可能性了。这种说法或者也算一种心理安慰吧。这和后来关于乾隆是汉人,为海宁陈氏所出的传言有异曲同工之处。 就现有资料而言,已无法真正确定朱棣的身世了(除非化验DNA,呵呵),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朱棣并没有建立新朝,他毕竟还是朱元璋的儿子,遵循的是朱元璋的旧制。如他对方孝孺所言,这只是家务事。血统之说不过一点谈资而已。 耐人寻味的是,心虚的统治者都喜欢编书,永乐五年朱棣下令撰著名的《永乐大典》,名为搜集古今文献,实为消除不利于己的观点言论,编另一个目的则是焚书,官方之外自然是异端,为的是掩盖历史事实和制止独立思考,便于“统一思想”。因为皇权之下,权力统治和思想控制本就是刀锋的两个刃。